【古语中的乡愁】富于诗意的沐浴

福州话：着厝澉身，隔几日就去汤池店洗汤。

普通话：在家里简单洗个澡，过几天就去温泉浴室泡澡。

福州人的日常生活比较精致，最讲究的就是个澈洁。过去一般居家，没有专门的浴室，在家里洗澡也只好简化，用一根毛巾、一个浴盆，擦一擦，冲一冲，对付一下，这叫“澉身”。隔些时日，才到汤池店泡个痛痛快快的温泉澡，又是泡，又是淋的，甚至还咬咬牙出个钱搓个背，这才叫“洗汤”。在一些没温泉的地方，到了夏天，人们把在江河湖海里的游泳，习惯上也叫做“洗汤”。

 “澉”这个字除了与“䭕”连用表示味淡，还作动词，读gan，读若敢，清洗。《康熙字典》：“澹澉，犹洗涤也。”在西汉大词赋家牧乘的《七发》这篇怎么读怎么象一份高档菜单的词赋中，就有“澹澉手足”的说法。韩愈与孟郊《纳凉联句》诗中，也有“青荧文簟施，淡澉甘瓜濯”（铺开光滑的有花纹的竹席，再把甘美的瓜果清洗干净）这样的句子。由此可见，“澉身”，“将桌澉澈潔了”（把桌子抹干净了）这些说法，可不是什么“土话”，而是文人骚客所喜用的、入赋入诗的雅言。

我在北京的时候，北方的朋友至少不下两次好奇地问我：

汤明明是用来喝的嘛，你们福建人怎么用汤来洗澡呢？

当北方的朋友这么问的时候，我显然看到了没说出口的“没文化的南蛮子”这些字眼。然而，每当这样的时候，作为福州人，我总是充满了历史自信、文化自信和语言自信：

哥们儿，您刚好说反了——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，汤这玩艺儿，本来就是用来洗澡的！至于把老祖宗起一直延续到我们的洗澡水，那样津津有味地喝下去，这是你们的事，不是我们的错。

汤的本义是烧热的水。古人有一种很奢侈的泡汤，叫“浴兰汤”，也就是用香草水加在热水中泡澡。屈原《九歌·云中君》“浴兰汤兮沐芳，华采衣兮若英”一句，描写的正是这一情景。至于今天普通话中的“菜汤”、“肉汤”，古人叫“羹”，福州人现在也还这么叫，比如在一般的餐馆里，你随时都可以点到“牛肉羹”、“苦瓜羹”等等。“汤”“羹”连用，同表一物，最早也是中唐时期，或才偶尔一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