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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有意思的一篇小文章，诙谐幽默春秋笔法。对作者不了解，但我手里却有一套琉璃厂淘来的线装程十发绘美人图，传情写意栩栩如生。程先生论画说：“减笔人物画源自五代禅宗画，近代任伯年传其正脉，笔减而意不减，且当减者减，不能减则不必减，单减而神全，此不易求得之境界”，写文章其实也该是这样吧。
海派，现在倘使还有人说，那就意味着文字或者绘画，而非原初的梨园背景。什么是海派？简单说，就是传统与海外均可兼容的态度。整个中国，大概只有上海，直到今天卖肉的都是把里脊横剖成块状，称其为“大排”出售的，这就是西风东渐的标识。时间呢，总要在上海开埠，成为大码头以后的事情了。其实，要说到正经的“海派”，追溯得久一些，应该是晚明的松江派，又叫华亭派，CEO是董其昌，执行董事分别有陈继儒、赵左、莫是龙之类，钱谦益、吴梅村两位是艺术总监，公关部主任由柳如是小姐担任，HR经理就是王时敏，那个时候，将来在清朝牛逼的几个大画家，都只能是housekeeping。
上述才是正宗的海派，因为，组成人员基本都是上海及其周边。至于说到后来晚清民国的海派，人员构成上，那就扯得太远了，因为中坚力量，一个真正的上海人都没有，任伯年、吴昌硕、蒲华虚谷，照宽带山的说法，都是硬盘（外地人）而已。
其实要是硬攀亲戚，董其昌是海派祖宗的说法也可以这么理解。董其昌笼罩清朝画坛三百年只多不少，黑白两道朝野各路都是从华亭派那里偷拳头，四王恽（南田）吴（墨井）不算，连八大石涛也不能幸免，这里面除了技术上董其昌的诱惑以外，故国之思也是一个必须考虑的因素。八大石涛都是明朝王子，对崇祯年间才去世的董其昌的绘画，会有怎么样的态度，看看今天陈丹青如何评价民国，就可以揣摩一二。石涛因为水墨淋漓天才纵横，开启了扬州八怪的技术先河，最终，吴昌硕之流继承了这份大写意的遗产，并且加进浓厚的金石味道，才成就了绘画意义上短命又辉煌的海派。读者诸君请看，这不就绕回来了么呵呵。
不过今天大家公认的海派，最为重要的是任伯年、虚谷、吴昌硕三巨人，都是浙江小地方人。其中任伯年造诣最高，手段多，场面大，拿现在的话来说，是个本体画家，就是真的能画画吃画画饭的主儿，人物山水花鸟什么都搞定，中国这么长的绘画史，多项全能的很少，近代除了张大千，就算任伯年一双巧手，而他本人，也是吴昌硕的绘画老师。虚谷就不说了，因为他是和尚，宣传部有规定的，专栏不让说和尚，笔者要避嫌。吴昌硕尽管画画时间短，但是影响是最大的，今天上海画院里肯定也有一些号称嫡传的吴派弟子。
这种影响甚至大到日本昭和以后的水墨风气，都被其笼罩。海派画家因为和日本买办之间有各种交往，艺术风气也能渐渐被他们接受。同为海派画家的浦华浦作英，因了王震一亭在日本商人前的举荐，方可以缩在被窝里大吃螃蟹，而富纲铁斋这样被天皇认为是国宝的书画家，运笔做派，都浸染着很深的吴昌硕味道。沪日八一三开战，日本老鸦飞机轰炸闸北，民居多有夷为平地的，境况殊惨烈，唯独南山路18号上海墨厂幸存，原来鬼子也知道，此地为富纲铁斋做墨之处，不敢炸。今天书画界人人皆知的铁斋翁名墨，实源于此。
但是今天，随着老前辈们纷纷辞世，特别是最后一个大师——程十发先生在2008年故去，海派已经名存实亡。为什么呢？因为这些画家，都是民国培养起来的人物，民国的风气，抑或叫生态，已经不存在了。
海派的真正繁荣，要归功于一样东西，那就是——租界。租界给当时的中国人看到了另外一种规矩，另外一个套路，犯错了不必下跪打屁股，闯祸了可以躲起来。太多太多不是上海的文化人来到上海，寻找什么呢？自由和安全。海外的生活风气和审美习惯，在悄悄的影响着上海的居民，不论是原住的，还是后来的。赵长天先生写当年租界生活里，有意思的是上海的地方长官，碰到了疑难案子，甚至要和租界的友邦人士，一道商量商量。
今天，当局对于上海的文化审查是前所未有的，不要说和南方系比较，就是与一些中小城市相比，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这样的态势，希望上海出好作品，振兴海派，大概只好算作一种美好的愿望。因为，文化，不是被压制、引导出来的，它要生长的空间。
所以，恳请自我感觉良好的上海文化界诸君，请不要再提起海派这二字，那仅仅是一道躯壳了，尽管余温尚存。
作者 半窗灵鼠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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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2-7 23:30:10
